梵蒂冈的神操作穿越剧与穿帮戏

书接上回，拉斐尔团队在梵蒂冈完成的第三个厅为博尔戈火灾厅，因画作《博尔戈的火灾》而得名。

内容是公元年，罗马梵蒂冈附近博尔戈街区发生了一场大火，几乎就快要烧到老圣彼得教堂，周边的人民群众手提、头顶、肩扛着水罐赶来救火。

这时的教皇利奥四世并不慌乱，他没有赶紧摸出手机给消防队打电话，而是站在阳台上划着十字、向上帝祈祷。这么一通神操作之后，大火便立即被扑灭了。

《博尔戈的火灾》局部

这是拉斐尔及其团队在教皇宫二楼所装饰的第三个房间，博尔戈火灾厅的工程开工之际，正值布拉曼特去世那天（年3月11日），为了填补布拉曼特留下的空缺，利奥十世此后任命拉斐尔为圣彼得大教堂的首席建筑师。

壹利奥四世的再次“神操作”

利奥四世在位的时间为公元—年，为第位罗马教皇。他主要功劳的是主持加固了罗马城，防止撒拉逊人的骚扰。

撒拉逊人是信仰伊斯兰教的沙漠游牧民族，发源于如今叙利亚到沙特阿拉伯之间的地区。公元7世纪时，他们作为先知穆罕默德的追随者，以圣战的名义开始占领叙利亚、巴勒斯坦，并继续西征埃及等地。

到了8世纪早期，他们入侵了西班牙，取代原来统治这儿的西哥特王国。此后北边的法兰克查理曼大帝崛起后，他们就是查理曼干仗最主要的对象。

利奥四世时期的罗马，也一直苦于被这些阿拉伯人进犯。在他登基前一年，从西西里出发的撒拉逊人就侵入到罗马附近，四处劫掠村舍、捣毁教堂。4年后，撒拉逊人又从萨丁岛出发，进犯意大利本土。利奥四世挺身而出，前往罗马西南的奥斯提亚（OstiaAntica）港口，为舰队祈祷、做弥撒。

《奥斯提亚之战》

这一次神操作的后果是：一阵风暴将撒拉逊人的舰队吹得七零八散，而督教的舰队则安然无恙地被吹拂到了岸边。就这样，他们轻易地战胜了这只撒拉逊人，将俘虏带回罗马修城墙。自从奥斯提亚战役获胜之后，罗马就再也没有受到阿拉伯人的威胁。

《奥斯提亚之战》细部1

《奥斯提亚之战》细部2

《奥斯提亚之战》细部3

在这幅《奥斯提亚之战》中，拉斐尔依然沿袭了《利奥一世与阿提拉的会晤》的构图，将教皇（利奥四世）放置于画面左侧，他依然被替换成利奥十世胖乎乎的样子。

贰利奥三世为查理曼加冕

除上述两幅有关利奥四世的神操作内容的画作外，这间大厅还有两幅关于利奥三世的画作，分别为《查理曼加冕》（TheCoronationofCharlemagne）与《利奥三世的辩解》（TheOathofLeoIII），由拉斐尔的学生彭尼(GianfrancescoPenni)等人完成的。

利奥三世的在位时间为公元—年，正是在这段时间西欧历史上发生了一次重大的变革，那就是查理曼大帝的崛起，以及由他所带来的加洛林文艺复兴。

《利奥三世为查理曼大帝加冕》

这里可以复习一下本系列第二十七篇文章《中世纪艺术的不同面貌：欧洲的首次觉醒、基督教的分裂与十字军东征》中的内容：

法兰克人的加洛林王朝崛起后，通过查理曼大帝（Charlemanes公元—年在位）南征北伐，建立了一个控制西欧大部分地区的庞大帝国。罗马一些贵族那阵子对教皇利奥三世不满，教皇向查理曼求援，他于是带领军队开进罗马，很快平息了叛乱。

公元年圣诞节那天，在老圣彼得大教堂内，查理曼接受了利奥三世的加冕，被称为“罗马人的皇帝”。

这次加冕当然也引起了一些罗马人的不满，比如画面中这位身穿黑衣，伸手做控诉状的男子，他就是前任教皇阿德利安一世（AdrianⅠ－年在位）的侄子，但他的指责并没有引发周围准备庆典、欢乐人群的共鸣。画面中这位手捧皇冠的小孩，是查理曼的儿子路易一世。

《利奥三世为查理曼大帝加冕》细部1

《查理曼加冕》细部2

为查理曼加冕的教皇利奥三世

另一幅《利奥三世的辩解》，同样与查理曼加冕有关，这次辩解发生于加冕典礼的前两天，我们依然可以看到这位阿德里安一世的侄子，他正指责教皇倾向查理曼大帝的立场。

虽然有这么多反对的声音，但这并没有阻碍历史的脚步，查理曼大帝被顺利加冕后，也成为宣扬基督教的有力吹鼓手。

《利奥三世的辩解》

《利奥三世的辩解》局部

《利奥三世的辩解》细部

《利奥三世的辩解》细部

博尔戈火灾厅的壁画大部分都由拉斐尔的学生们完成，值得一看的还包括厅中的天顶画。

前文我提到，年左右，尤里乌斯二世看了拉斐尔所作的《圣礼之争》后，便决定将二楼房间的装饰项目全部交给拉斐尔，不惜将此前一些画作全部抹掉。而在拉斐尔的力争之下，只在博尔戈火灾厅中保留了他老师佩鲁吉诺的作品。

这个房间的拱顶与此前介绍的两个厅中一样，都绘制四幅圆形湿壁画，包括圣三位一体与使徒、基督在施洗约翰和撒旦假扮的老人之间、荣耀基督、造物主上帝及天使等四个场景，均绘制于昂贵的蓝色背景上，显得金碧辉煌，但相比此前所介绍拉斐尔的画作，佩鲁吉诺这些早期作品虽然华丽，人物的安排多少显得僵硬和程式化。

以下放两张细部图，大家可以比照一番。

佩鲁吉诺在构图方面还是沿袭了上一个世纪契马布埃——乔托等人的程式，主要的人物大于其周边的使徒与天使，后者们排列成一线，就像一张呆板的集体合影照。

伊利奥多罗厅中天顶画局部

火灾厅中佩鲁吉诺的作品1

火灾厅中佩鲁吉诺的作品2

而拉斐尔的画作中，人物之间的关系与空间关系，都显得更加自然，人体比例更加和谐，透视也更加准确，看上去更像现实世界中真实发生过的场景——这种对现实世界进行提炼之后的理想化画面，这也是自达芬奇、米开朗基罗以来，所开创的盛期绘画所追求的风格，而拉斐尔则完全融合了他们对自然科学探索后所总结出的绘画成就。

叁君士坦丁之梦

拉斐尔团队完成的最后一个房间是君士坦丁大厅（一译康斯坦丁大厅SaladiCostantino），这个厅的面积比前三个都大，其中的壁画完成于-24年间。

在这六年多的时间中，梵蒂冈的文艺界发生过几起重大人事变动：其一是年4月6日，拉斐尔突然去世；

其二是经历了几任教皇的交接，年11月26日，利奥十世去世，阿德里安六世短暂接任了这个位置（具体可参阅第五十五篇文章《神权与王权的交替：文艺复兴盛期的九位教皇，身世、派系和姻亲》），这位生活简朴且对艺术不感兴趣淳朴的北方人，打算对腐败奢靡的教廷本身进行改革，拉斐尔的学生们也因此停止了正在绘制的壁画。

但阿德里安六世这个北方佬，注定难以适应南方的政治气候，他那些反腐倡廉的改革举措在周围全是习惯奢华的罗马人的环境下，显得举步维艰。很快，他就被自己的改革雄心弄得心力憔悴，在位13个月后，便一病不起。

自年11月26日起，利奥十世的堂弟克莱芒特七世（ClementVII）继任教皇，这位美第奇家族的第二位教皇虽然历经劫难，但还是在这个位置上坐了11年。

正因为有诸多的人事变故，最后这个君士坦丁大厅的装饰，拉斐尔本人仅仅负责了装饰壁画的前期的设计与草图，画作完全由其弟子们完成。

虽然很多人认为这些画作的艺术价值因此大打折扣，但从其历史价值，以及对当时教廷宣传部门所要贯彻的精神重点来看，也是别有一番风味。

《米尔维安大桥之战》

《米尔维安大桥之战》细部1

《米尔维安大桥之战》细部2

《米尔维安大桥之战》细部3

房间中的四幅壁画，其内容都是关于罗马皇帝君士坦丁一世的，他是第一位给予基督教合法地位的皇帝。

在此前二十六篇文章《第两种文明外衣间的一粒纽扣：拜占庭帝国与圣索菲亚大教堂》中，我曾借这个厅的两幅壁画，讲述了君士坦丁的故事，分别是《十字架的幻觉》（TheVisionoftheCross）与《米尔维安大桥之战》（TheBattleoftheMilvianBridge）。

《十字架的幻觉》局部

《十字架的幻觉》细部1

细部2

这实际上是一个连续的故事，公元年，君士坦丁集结军队进攻罗马城，当时罗马被自封“奥古斯都”的马克森提乌斯所守卫。大战前夜，君士坦丁做了一个梦，梦见一位天使飞临他的军帐，展示了代表基督的十字架。

醒来后，他让士兵们将军旗上的雄鹰图案换成十字架，由此获得了米尔维安大桥之战的胜利，马克森提乌斯在逃跑中落水而死，这次关键战役之后，他逐步重新统一了罗马帝国，并且在公元年将首都从罗马迁移到君士坦丁堡。

肆君士坦丁大帝受洗

大厅内另外两幅壁画内容分别是《君士坦丁大帝受洗》（BaptismofConstantine）和《君士坦丁大帝献礼》（TheDonationofConstantine）。

年，君士坦丁在尼科米底亚去世，临终前受洗成为基督徒。他所颁布的米兰赦令和自己的皈依，让古罗马——这个号称维纳斯后人建造的庞大帝国，在此时成功换挡变速，从一个多神教信仰的国家转换成一个基督教国家，为基督教的发展做出了历史性的贡献。

《君士坦丁大帝受洗》中央部分

《君士坦丁大帝受洗》细部

《君士坦丁大帝受洗》左侧细部

《君士坦丁大帝受洗》表现的内容是，第33任教皇西尔维斯特一世(St.SilvesterⅠ－年在位）为君士坦丁大帝做洗礼的场景，实际上，君士坦丁大帝受洗两年前，西尔维斯特已经去世，当时的教皇应该是尤里乌斯一世（St.JuliusⅠ—年在位）。

在画作中，见证这个历史性场面的还包括两侧、从日后岁月中穿越而来的两位教皇。

其中最右侧是第45任教皇利奥一世，在前文中《利奥一世会晤阿提拉》的壁画中，他已经出场过一次。不过当时他的形象是以利奥十世出现，在此画中，利奥一世的形象则被克莱芒特七世置换。

位于画面左侧的教皇达马苏一世

利奥一世位于画面右侧的利奥一世

另一位穿越而来的教皇坐于画面左侧，是达马苏一世（DamasusⅠ－年在位）,达马苏一世在位时最重要的功绩，应该鼓励他的曾经的秘书——圣哲罗姆编译了“通俗拉丁文本”《圣经》，这为普及宣言基督教教义做出了重大贡献。

圣哲罗姆与格里高利一世（PopeGregoryl,--年间在位）、米兰大主教圣安波罗修斯（拉丁文SanctusAmbrosius，约—年）、圣奥古斯丁一并称作基督教四大圣师。

几乎十年前，拉斐尔首次在签字大厅东壁上所绘的《圣体争辩》中，就出现过上述四大圣师的形象，其中这位埋首书中红衣老者是基督教最伟大的学者哲罗姆。

《圣礼争辩》局部

与拉斐尔同时代的画家皮耶尔.弗朗西斯科.萨基（PierFrancescoSacchi），在年也留下过一幅典型的场景，他所做的这四大圣师同框的画作如今收藏于卢浮宫。

基督教四大圣师萨基年

画作中从左至右分别是：教鹰读书的圣奥古斯丁、脚下有一只牛的格里高利一世、圣哲罗姆、脚下有长翅膀狮子（他的宠物）的圣安波罗修斯。

其中的圣奥古斯丁我已经在第二十四篇文章《早期的基督教艺术及中世纪美学思想的开山鼻祖》有过介绍，而另外两位格里高利一世和米兰大主教安波罗修斯，其实对于音乐有过重要的贡献。

六世纪末，教皇格里高利一世为了统一教会仪式，将各教会所用的教会歌曲、赞美歌等收集选编成《唱经歌集》，称为《格里高利圣咏》。在格里高利一世时代，罗马设立了称为“歌唱班”的教授圣咏的学校，这可看作是世界上最早的音乐学校之一；而圣安波罗修斯，则建立了以希腊音阶为基础的中古教会调式音阶。

《利奥三世为查理曼加冕》左侧上部手执中世纪乐谱的唱诗班成员

该厅最后一幅壁画内容为《君士坦丁大帝献礼》，描绘了一段被教会所歪曲的历史。

《君士坦丁大帝献礼》

有关详情，且待下回分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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